在经济条件富足的当今,我们看看家里的孩子,不是这个不吃就是那个不吃,各种挑事,家长每天变着法的给孩子补充营养。孩子们在家里都如同小皇帝,爷爷奶奶、姥姥姥爷、父母似乎都欠着孩子一样,天天捧在手里怕摔了,含在口里怕化了。可当历史的车轮倒转回去50年,当时的霸州,您还记得什么样吗?那个时候,又有多少人在挨饿。而那个年代的孩子们,脑海中深印的,是那种朴朴实实的爱和感激。恳请现在的家长们,将这段霸州的回忆讲给您家的孩子听。上年岁的朋友们,也让我们一起共同回忆。
(本文图片均来自网络,与本事件无关,我在姥姥家
——往事的回忆——
年,是全国都遇到饥荒的一年。
那年秋天,我该上高中二年级了,可是,家里生活困难,口粮都不够吃。我从秋假开始,就住在雄县上岔河姥姥家拾山芋,也就是拾红薯。每天背个筐,提把一“三齿镐”,到生产队收完山芋的地里去刨收剩下的残余。拾山芋的孩子上百,都想能多拾点,可大部分时间,十镐二十镐也刨不到一块小山芋。要是有幸能碰到几个“山芋”,那是深深长长地钻到地底下的山芋,就能拾一二十斤,就高兴的像发了大财,因为这就够一家子吃两天的啊!
所以,开学了,我也没去,继续在上岔河,杜庄,米家务黄土腾扬的大洼里转着圈拾。一直到快入冬了,山芋地都被拾山芋的孩子们刨了不知多少遍,再也刨不着了,学校又三番五次的找,才回去上学。就在这拾山芋的期间,我还有幸看到了极其罕见的大鸟——地鵏。
深秋,我米家务村的大表舅要我去他家看看。表舅是我妈二姨的儿子,他听说我在姥姥家住了这样长时间,也要尽一下“地主之谊”,就骑了自行车来驮我。眼看就要到米家务了,在离村还有一里多地的田野里看到了一只特大的鸟,表舅説是“地鵏”,咱快回家拿枪打它。当年,很多村民家里都有火枪。这是一种从枪口灌黑火药、铁砂子的打猎火器。那时候,政治清平,民风淳朴,就是都挨着饿,生活十分困难了,也很少有犯法的,更没有听说有持枪械斗的了。那时,制造这种枪、持有这种枪都不犯法,也不用登记。
我们到他家拿枪、灌药。等到灌鉄沙子了,表舅又説不行,我这沙子太小,是打兔子、打老家雀(麻雀)的,打鵏就是打上也得跑了。又去邻居家去找大粒的“绿豆沙子”。等提着枪下地,就有半个多小时了。我心想,这么大半天,那大鸟就等着你打?早飞跑了!哪知到了地里,地鵏还在!
有老话说:“天鹅地鵏十八斤!”我仔细一看,啊!这个大鸟,白身灰翎,比一只羊都不小!正在地里慢慢地行走,也不见它找什么吃的,昂着头,像一个绅士悠然散步一样。
我们趴在一个土沟里。表舅端起枪描了描,说,这儿不行,忒远,够不着它。那边有几个坟头,我悄悄的过去,趴在坟头上肯定能打着。说着,他就去了。不想坟头周围有几只麻雀,见人去了,“腾”得一下飞起来了。这下子惊醒了地鵏。只见它两只脚啪、啪、啪地疾跑起来,两个大翅膀一张一合,呼扇呼扇的紧拍哒。一看这个个头呀!比我表舅趴的坟头子都大!只见它在地上腾、腾、腾地越跑越快,跑了有二三十米才飞起来。现在想起来,就像飞机在航空母舰上起飞一样,太壮观了!
表舅起身就追,我也跟着跑。鵏开始飞得不高,像风筝一样,一会儿高点,一会儿低点,好像又要落下来。我们追呀追,一直追了二三里地,都快到米黄庄了,鵏越飞越高,飘飘摇摇,眼看着就飞到了米黄庄的上空。表舅气喘吁吁地说:“别追了,这地鵏不像老家雀,一飞起来就几十里了!”一句话,使我的脑际腾然闪现出陈涉辍耕垄上的名言: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!”我直起腰,喘了口气,想:我们这也可算是辍耕之垄上吧……
快入冬了,我要回霸州上学了。姥姥和姥爷把我拾的山芋装了五麻袋,让我老舅套了辆车送我回家。想到我来时只带了十几斤“棒子面”,这两三个月都是吃姥姥家的了,就坚持要把山芋留给姥姥一麻袋。姥姥眼里含着泪说:“这年头我也给不起你们什么,你一小孩拾的,我还能要你的!”坚持让舅舅都装上了车。我双手拉着姥姥干瘦的双手,不敢看姥姥的眼,深深地低着头,说不出话。姥姥的泪,我的泪,落在了我们倆人的手上。
回家的路上,我不时地想起姥姥、姥爷临别时那凄苦、慈祥又无奈的面容。到了家,一倒山芋才知道,这五麻袋山芋中有一麻袋是姥姥给的。看得出来,姥姥给的山芋大小块一致,也没有镐刨筐刮的痕迹。我拾的山芋则大小不均,粗细不一,而且大都半半拉拉,有镐伤到的痕迹。这肯定是姥姥从生产队分给她的口粮中一块一块上手挑的。这时,我想起了我紧紧握过的姥姥的温暖的手,干痩蜡黄的手,就是这双手把她家最好的山芋一块一块挑给了我们,而且为了不让我拒绝,装车时也没告诉我。
我蹲下身抚摸着这大小均匀表面光溜的山芋,仿佛又在握着姥姥的手。我想起了姥姥的泪眼,想到姥姥冬天也需要这些山芋充饥,想到了我一镐一镐刨过的黄土地,也想到在那黄色田野上拍翅疾跑、飘遥高飞的大鸟……转眼,已经过了快六十年了,现在想起来,就像还在眼前。
樊文稷回忆。.4.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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